包厢里还回荡着几分钟前他讲完某个“商业大手笔”后的余笑，空气里充满着茅台特有的酱香与菜肴的热气。

  转盘受力，渐渐滚动起来，那张薄薄的纸像片孤舟，滑过清蒸东星斑的鱼骨，绕过还剩半盅的佛跳墙，终究停在叶江山面前。

  “哥，”唐家辉的声响拔高了，带着酒意，也带着某种刻意为之的粗粝，“这单你埋了吧！”

  所有人的目光，从惊诧中敏捷聚集，落在那个一向坐在主位右手边、今晚话不多的男人身上——叶江山。

  唐家辉光润的脸上泛着油光与满足混合的神态，他身子往后一靠，右手有意无意地搭在椅背上，持续道：“当年要不是我，家里哪有今日？你也该表明表明了。”

  叶江山的妻子许秀芳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了桌布，儿子叶泽宇“噌”地就要站起来，却被身旁女友薛静萱悄然按住了手臂。

  叶江山自己，却仅仅看着眼前那张账单，又渐渐抬起眼，看向对面那张与自己有三分类似、此时却写满强逼的脸。

  叶泽宇带着女友薛静萱走进包厢时，里边现已坐了多半的人。水晶灯明晃晃地照着能坐十五人的大圆桌，冷菜八碟现已摆好，荤素调配，摆盘精巧。

  “泽宇来啦！”二婶郑淑萍眼尖，第一个笑着招待，“哟，静萱也来了，快坐快坐！”

  父亲今日穿了件一般的深灰色夹克，里边是件半旧衬衫，与这富丽堂皇的包厢有些方枘圆凿。

  “你二叔路上堵车，马上就到。”郑淑萍解释道，口气里却有种“大角色总是终究进场”的天然。

  深蓝色条纹西装敞开着，显露里边的名牌T恤，手腕上那块表盘杂乱的腕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。

  他径自走向主位，通过叶江山时，很天然地拍了拍哥哥的膀子：“哥，早来了？”不等答复，人现已落座，随手将车钥匙和一部最新款手机放在手边。

  “点菜了没？”唐家辉环视一周，目光在叶泽宇和薛静萱身上停了一下，“泽宇带女朋友来了，好！今日得加点好菜。”

  他流畅地点了七八个硬菜，才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，豪气地挥挥手：“先这样，不行再加。”

  “哥，你这就不懂了。”唐家辉笑起来，身子转向叶江山，“宗族集会，吃的是个气氛，是个体面。再说，我现在又不差这点。”

  他说着，从西装内袋掏出烟盒，弹出一支，叼在嘴上，周围马上有亲属递过火。他深吸一口，烟雾慢慢吐出。

  “儿子说公司暂时加班，晚点到。”郑淑萍答道，口气里有些无法，也有些“我儿子很忙很重要”的意味。

  唐家辉点点头，目光又转向曹金宝：“表舅，最近身体还好吧？我那有朋友从长白山带的野山参，回头让淑萍给您送点曩昔。”

  曹金宝是母亲那儿的远亲，在宗族里辈分高，为人公正，颇受敬重。他笑了笑：“不必花费，我身体健康着呢。”

  “应该的，应该的。”唐家辉笑道，又把论题转向自己，“表舅，您是看着咱们兄弟俩长大的。

  当年咱家啥光景，现在啥光景？不敢说天翻地覆，至少，我唐家辉没给老叶家丢人。”

  叶江山仅仅安静地听着，偶然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一口。那茶杯是一般的白色陶瓷杯，与桌上其他人面前描金边的细瓷盖碗放在一同，显得分外朴素。

  许秀芳坐在老公身边，脸上保持着礼貌的浅笑，但叶泽宇看得出，母亲的笑脸有些生硬。她今日穿了件穿了好几年的藏青色外套，头发简略地挽着。

  “哎呀，女性嘛，该装扮还得装扮。”郑淑萍说着，转了转手腕上的金镯子，“江山哥也是，对你多上点心。”

  唐家辉看着这一幕，笑了笑，没再说什么，转而开端跟曹金宝聊起最近的楼市行情，声响波澜崎岖，时不时蹦出几个英文缩写，像“CBD”、“ ROI”之类的。

  叶泽宇感到薛静萱悄然碰了碰他的手。他转过头，看到她悄然蹙眉，用只要两人能听到的声响说：“你二叔……一向这样？”

  心里却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话：“你二叔，不简单。”至于怎样不简单，父亲从不多说。

  他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，头发精心打理过，手里拿着个鼓鼓的公文包，进门就连连抱歉：“对不住对不住，项目收尾，甲方非要今日看计划。”

  “忙点好，忙点好。”唐家辉看着儿子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满足，“年青人就该拼作业。来，坐我这边。”

  唐永贵脱下西装外套，服务员接曩昔挂好。他坐下，先跟曹金宝等老一辈打了招待，然后看向叶泽宇。

  “宇哥。”他笑着喊了一声，目光在薛静萱身上转了一圈，“这位是嫂子吧？真美丽。宇哥好福分。”

  他考上一般大学时，唐永贵进了膏火贵重的私立学院；他墨守成规上班时，唐永贵进了二叔的公司，头衔是“副总司理”。

  “永贵现在可了不起，”唐家辉接过话头，给儿子倒酒，“上个月刚独立谈成一个三百万的单子。对方老板很欣赏他，饭桌上直接说后继有人。”

  “爸，哪有那么夸大。”唐永贵嘴上谦善，脸上却掩不住得色，他端起酒杯，“主要是爸您打下的根底好，我也便是跟着学。”

  “泽宇现在在单位怎样样？”唐永贵放下酒杯，很天然地问，“仍是在那家……设计院？”

  话说得像关怀，但叶泽宇听得出里边的意味。他安静道：“我挺喜爱现在的作业，结壮。”

  “结壮好，结壮好。”唐家辉插嘴，像是打圆场，又像是不以为然，“人各有志嘛。

  唐家辉早年从厂里辞去职务下海，几经崎岖，现在运营着一家建材公司，传闻规划不小。

  “悠闲有悠闲的好。”叶江山淡淡道，给身边的曹金宝添了茶，“表舅，您喝茶。”

  她注意到，每次唐家辉大声议论自己的生意经或儿子的“成果”时，叶江山总是缄默寂静，或许把论题引开。

  她还注意到，唐家辉虽然笑声爽快，但目光经常有些飘忽，特别在服务员进出时，他会不自觉地瞥向门口。

  郑淑萍则一向在奇妙地将论题引向自家——新换的车，新年的游览，儿子行将升职。

  “文化人啊，真好。”郑淑萍笑道，“哪像咱们，整天跟钢筋水泥打交道，庸俗。你们杂志社待遇还行吧？”

  “够日子就好。”唐家辉接过话，“女孩子嘛，作业轻松点，今后照料好家庭最重要。泽宇啊，你可得尽力，不能让静萱太辛苦。”

  叶泽宇还没开口，薛静萱现已浅笑着说：“二叔，我觉得两个人一同尽力，互相照料，挺好的。泽宇的作业很有含义，我很支撑他。”

  她声响轻柔，口气却笃定。唐家辉愣了一下，随即笑起来：“对对，现在年青人主意不相同了。”

  唐永贵这时举起酒杯：“来，宇哥，嫂子，我敬你们一杯。祝你们提前修成正果！”

  几杯酒下肚，席间从头热烈起来。唐家辉又开端讲他最近的“大手笔”，说看中了城西一块地皮，计划联合几个朋友吃下来开发。

  “资金不是问题，”他大手一挥，“关键是气魄和眼光。当年我辞去职务下海，多少人说我傻？现在看看？”

  叶江山安静地听着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际。许秀芳看着老公，眼里有忧虑，也有说不清的心情。

  郑淑萍在一旁，时而赞同老公，时而向女眷们展现她新买的手链，说是什么意大利小众品牌，定量款。

  唐永贵显着也喝了不少，话多了起来。他不再只谈作业，开端说起最近参加的职业峰会，知道的“大佬”，以及他正在看的一款跑车。

  “男人嘛，总得有点寻求。”他搂着父亲的膀子，又看向叶泽宇，“宇哥，你那辆代步车开了有五六年了吧？该换换了。

  叶泽宇的车是一辆一般的家用轿车，的确买了有些年初。他笑笑：“还能开，不急。”

  “你这性质，真是跟伯父千篇一律。”唐永贵摇摇头，不知是怅惘仍是其他什么，“太稳了。有时分时机不等人，该冲就得冲。”

  曹金宝这时开口：“稳有稳的好。江山性质稳，一辈子没出过大错，家庭和睦，身体也好。这便是福分。”

  这话听起来谦让，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懂里边的意思——叶江山是“照料家里”，而唐家辉是“开展家里”。

  “爸，”唐永贵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“前两天我碰到本来厂里的刘叔了。他还问起您和伯父呢。”

  “老刘啊，”唐家辉显露思念的表情，“厂里的老技能员了，人真实，便是太呆板，一辈子窝在厂里。现在退休金没多少吧？”

  “传闻不到四千。”唐永贵说，“老伴身体还欠好。唉，所以说，人啊，光结壮不行，还得看久远。”

  “老刘技能好，”叶江山总算开口，声响仍旧平稳，“厂里当年好几套关键设备，都是他带着人保护的。没有他们这些老技能员，厂子早撑不下去了。”

  唐家辉被噎了一下，随即笑起来：“对对，人各有志。看我，又喝多了，瞎说。”

  “不过哥，”他抹抹嘴，眼睛看着叶江山，“有时分我真觉得，你这辈子，太亏了。当年爸走的时分……”

  兄弟俩对视了几秒。唐家辉先移开目光，干笑两声：“不提了，不提了，喝酒喝酒。”

  薛静萱敏锐地捕捉到，当唐家辉说到“爸走的时分”，叶江山的目光突然沉了一下，而许秀芳的脸色则瞬间变得苍白。曹金宝悄然叹了口气，摇头不语。

  他看着父亲缄默寂静的侧脸，遽然想起小时分，有段时刻家里经济很严重，母亲总是克勤克俭。

  二叔那时如同现已“发了”，开着小车来家里，留下一些钱和营养品，说话的口气，和现在千篇一律。

  两人走出包厢，厚重的木门隔绝了里边的喧哗。走廊铺着厚地毯，脚步声被吸走，只要远处模糊传来的其他包厢的劝酒声。

  叶泽宇靠在墙上，苦笑：“差不多吧。二叔有钱，说话就硬气。我爸……不爱争。”

  “并且，”薛静萱压低声响，“你二叔今晚有点不对劲。他看起来是在夸耀，但目光里……如同有点慌。特别方才服务员进来上菜时，他显着严重了一下。”

  他们在走廊站了几分钟，正要回去，听到死后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。是唐家辉，正拿着手机在通话。

  “……徐司理，你再宽限几天，就几天！我这单生意马上回款，必定，必定……”

  看到叶泽宇和薛静萱，他猛地刹住话头，脸色变了变，仓促对电话说了句“回头打给你”，就挂断了。

  “……可贵聚这么齐，今日有必要尽兴！”他拍着桌子，“服务员，再开酒！茅台，要飞天！先来……三瓶！五粮液也来两瓶，要普五！”

  现已喝了三瓶白酒，多是唐家辉父子、曹金宝和别的两个能喝的亲属喝的。叶江山只喝了几小杯，大部分时刻以茶代酒。许秀芳和女眷们喝的是果汁或酸奶。

  “表舅，您这话就不对了。”唐家辉摆手，“快乐嘛！再说，这点酒算啥？前次我跟国土局的老王吃饭，一晚上干下去五瓶茅台！那才叫喝酒！”

  郑淑萍也笑着帮腔：“爸，您就让家辉点吧。他现在快乐，您也知道，他生意上刚有个大发展。”

  服务员有些犹疑，看向桌上其他人。叶江山这时抬起头，看着弟弟，眉头微蹙：“家辉，酒的确够了。喝多了伤身。”

  “哥，你便是太慎重。”唐家辉不以为然地笑，“人生满足须尽欢！今日我做东，我说了算！去，开酒！”

  叶江山看着弟弟，嘴唇动了动，好像想说什么，但终究仅仅悄然叹了口气，没再阻挠。许秀芳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，他回握了一下，暗示她别忧虑。

  很快，三瓶茅台和两瓶五粮液被送了上来。精巧的包装，在灯光下泛着光泽。唐家辉亲身开了一瓶茅台，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满开来。

  “哥，你这就不对了。”唐家辉蹙眉，“这么好的酒，你不尝尝？是不是瞧不起弟弟我？”

  她悄然碰了碰叶泽宇，用目光暗示他看二叔。叶泽宇也发觉到了反常，二叔虽然还在大声说笑，但脑门好像沁出了细密的汗，他不时用手帕擦洗。

  唐家辉碰杯，说了一通祝酒词，无非是宗族兴隆、子孙有为之类。然后，他开端逐一敬酒。

  先敬曹金宝，说感谢老一辈多年的照料。再敬其他亲属，说平常忙，照料不周多见谅。终究，他端着酒杯，走到叶江山身边。

  “哥，”他一只手搭在叶江山椅背上，弯下腰，酒气喷在叶江山脸上，“这杯，我独自敬你。”

  兄弟俩面对面站着，身高相仿，容颜有三分似，但气质天壤之别。一个满面红光，意气张扬；一个寂静内敛，目光深不见底。

  “哥，我这些年，不简单。”唐家辉开口，声响竟有些呜咽，“但再不简单，我也没忘了这个家，没忘了你这个哥。当年……”

  “要提！”唐家辉声响进步，“有必要提！没有当年，就没有我今日！哥，这杯，了，你随意！”

  叶江山看着他，缄默寂静顷刻，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他喝得稳，但放下杯子时，眉头几不行察地皱了一下。

  他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座位，又给自己倒满，开端拉着唐永贵和几个年青亲属划拳。包厢里从头喧哗起来，猜拳声、笑声、劝酒声响成一片。

  他的目光，偶然会落在唐家辉身上，那目光太杂乱，有无法，有关心，好像还有一丝……怜惜？

  就在这时，唐家辉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。他正划拳在兴头上，瞥了一眼来电显示，脸色瞬间变了变。

  回来时，他脸上的红光好像褪去了一些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天然的苍白，虽然他尽力用笑脸掩盖。

  他的目光有些飘忽，不再像之前那样聚集，脑门的汗更多了，他用纸巾擦了好几次。

  “没事没事！”唐家辉摆手，声响仍然洪亮，却少了些底气，“生意上的事，一点小麻烦，处理了！”

  他坐下，却不再参加划拳，而是拿起酒瓶，开端给自己倒酒，也给周围的人倒酒。

  “来来来，持续喝！酒开了就得喝完，别糟蹋！”他敦促着，乃至自动给平常不怎样喝酒的许秀芳也倒了一点，“嫂子，你也喝点，这酒好！”

  叶江山伸手，悄然拿过妻子面前的酒杯，放在自己面前：“她真喝不了，我替她。”

  叶江山没说话，端起那杯酒，渐渐喝了下去。他喝得仍然稳，但脖子上的青筋悄然凸起。

  薛静萱的心提了起来。她看得出，叶江山现已到量了。她看向叶泽宇，叶泽宇也皱着眉，想动身说什么，却被薛静萱悄然拉住了。

  他不再高谈阔论生意经，而是重复说着“感情深一口闷”、“是兄弟就干了”之类的话。

  他又给自己满上，然后碰杯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：“各位，我再敬我们一杯！感谢今日赏脸！我唐家辉能有今日，离不开在座各位的支撑！干了！”

  桌上气氛变得乖僻。我们都看出唐家辉不对劲，但没人道破。郑淑萍脸上的笑脸简直挂不住了，她动身给老公倒了杯热茶：“家辉，喝点茶，渐渐。”

  叶江山静静地看着弟弟，那目光里的怜惜，好像更浓了。他拿起茶壶，给自己倒了杯热茶，也暗示许秀芳和叶泽宇他们喝点茶，解解酒。

  唐家辉趴在桌上，好像睡着了。但没过多久，他又猛地抬起头，眼睛发直，看向门口。

  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主位周围，将账单夹放在唐家辉手边的转盘上，轻声说：“先生，请问哪位买单？”

  所有人都看着他，等待着他像以往无数次那样，洒脱地掏出卡，或许喊一声“买单，刷卡”。

  唐家辉进步了嗓门，那声响由于酒精和激动而变形，带着粗粝的强逼：“这单你埋了吧！”

  他喘了口气，盯着叶江山，一字一句，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：“当年要不是我，家里哪有今日？你也该表明表明了！”

  许秀芳的脸瞬间血色尽褪，她放在膝上的手攥得死紧，指甲简直要嵌进掌心。她看向老公，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错愕。

  叶泽宇感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侮辱感像火焰相同灼烧着他的胸腔。他猛地要站起来，膀子却被一只沉稳的手按住了。

  叶江山没有看他，乃至没有看对面满脸通红的弟弟。他仅仅垂着眼，看着现已停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账单。

  薄薄的一张纸，打印着今晚的消费明细。龙虾，东星斑，佛跳墙……三瓶飞天茅台，两瓶普五五粮液……终究是一个令人咂舌的总额。

  他看了好久，久到唐家辉脸上那混合着酒意、强逼和一丝不易发觉的紧张的神态，都有些挂不住了。

  “哥？”唐家辉又喊了一声，声响里带着敦促，还有某种豁出去的强硬，“怎样，这点钱，对你来说不算得上什么吧？你但是咱家的‘定海神针’啊。”

  郑淑萍张了张嘴，好像想说什么，但看了一眼老公的脸色，又闭上了嘴，表情杂乱。唐永贵也愣住了，他看着父亲，又看看伯父，显着没料到这一幕。

  “我没喝多！”唐家辉梗着脖子，眼睛却不敢看曹金宝，只盯着叶江山，“我清醒得很！哥，你说句话啊？这单，你买不买？”

  全桌人的心都提了起来。几个年青亲属面面相觑，手足无措。这现已不是劝酒或许夸耀，这是当众撕破脸，是强逼。

  动作仍旧不疾不徐，乃至带着一种与眼前一触即发的气氛方枘圆凿的沉着。他个子不算很高，但站得垂直，深灰色的夹克显得有些旧，却干干净净。

  目光安静地掠过妻子忧虑苍白的脸，掠过儿子气愤紧绷的脸，掠过薛静萱紧蹙的眉头，掠过曹金宝沉凝的目光，掠过其他亲属或惊惶、或为难、或猎奇的脸。

  唐家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，下意识地挺直了背，下巴微抬，企图保持住那股强逼的气势，但闪耀的目光出卖了他心里的踏实。

  声响不高，乃至有些淡，像在陈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。但每个字，都明晰地送入每个人耳中：“家辉。”